它排除了一切多余的颜色 去掉某种颜色( 四 )


这是一句“单纯的快乐”,没有任何危险与不情愿 。临时逃下憋闷的火车后,安娜所获得的自由是靠着之前带来混乱、危险感的雪所带来的 。此时,雪已经化入她呼吸所必需的空气 。接下来,当她第二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准备回身进车厢时,她看见了心中期待来寻她的那个人 。这两次抬头呼吸中作者想要读者感受到的与崔塞特绘本中直言下雪是有声音、气味和降临之前整个世界独特的“气色”征兆所意图达到的是同一个彼岸——此刻冰冷、含雪的空气没有带给读者严寒难耐的负面联想,而是另一种生活经验的调动,苦等已久的解救和快乐,我们仿佛都吞吸到了那一口含雪空气的清冷与新鲜,它所包藏的一切气味、温度、触感、甚至进入口中的团形、耳边脸颊刮过的寒风、周围来往穿梭的模糊人影、入口雪花的冰凉洇湿,一切的因子都在其中 。
《安娜·卡列尼娜》(2013)海报 。
同样的“彼岸”追求也在乔伊斯的《都柏林人》的最末亦是最佳篇章《死者》中:

“薄薄的一缕雪像披肩似的盖着他大衣的双肩,套鞋头上的雪像是套鞋的包头;他解开大衣上的纽扣时,被雪冻硬的粗呢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一股来自户外的寒冷的香气从衣缝和皱褶中溢出 。”
它以更直接的方式与崔塞特写下的人们对雪的通感遥相呼应 。我们甚至有点想伸手轻轻掸掉那个肩头上薄薄的一层雪 。含雪空气的寒香想必是与肥皂水的气味、呢子衣料本身的气味、呢子大衣主人的体温以及他呼出的白气混合在一起的 。
唯有百战不殆的艺术家
才能把美紧紧拖住
这就是我们感受世界和喜爱世界的方式 。所以,塞尚在读完巴尔扎克《无名的杰作》后流下泪来,声称自己就是弗朗霍费,那个说出“一只手不仅仅是身体的一部分,手是我们要抓住和表达的思想的体现和延伸……真正的工夫是在这儿!”的画家 。
越是非凡之作,越接近一个完整的、可独立运行的有机体 。创造杰作好比创造一个行动自如、血液流畅的生命,又好比创世者(假如有的话)构造一个能够独立运行、自行生长的世界,假如哪里写坏了,就好像一个内部某处梗塞了的人体,按照弗朗霍费的说法“她这儿是一个女人,那一处却是雕塑,再那一处则是死尸了”,或者这个假世界里的小人儿忽然窥见了它崩坏的地方、走到了这个假世界的边缘处,精美的墙纸在那里剥落,露出衔接失败的不堪,里面散发出塑胶味 。
我偶然地看到过那位臭名昭著的纳粹领袖自认为了不起的作品,阿道夫·希特勒的画作好看吗?好看,差不多就像古镇风景区贩卖的风景明信片一样好看 。可是当我们去端详那些艺术之王们的作品,不论他们是哪一流派、什么时代,古典主义、现实主义、印象派或者野兽派,他们的作品中有着跃动的、令人怦然心动的生命力,他们传递着大自然的精神而不是低劣的临摹者或造型师 。“画家、作家、雕塑家,都是一样的 。”
我当然不是在说迪瓦森和崔塞特已经好到了“艺术之王”的程度,比如上文所提崔塞特对下雪体验的“直言告诉”这一点,这一段的文字表述方式总让人有作者偷懒的感觉,放在今天更是不再新鲜,带着一丝文艺鸡汤的味道,尤其是当它们与安娜的“含雪的空气”和《死者》主人公粗呢子衣上的寒香相比,我们能明显地看出高下 。
《死者》(1987)剧照 。
“凯奖绘本评论”这个系列一直也不是致力于做常见的“导读手册”专栏,我希望的是借这里的每一部绘本聊一聊“教育指南”之外的东西,还绘本以文学体裁的本来面目,以真正平等的方式对待一种文学体裁、像谈一切其他的文学一样去谈它、把它们放入文学的山林水泽里去比较对看——这是认真的创作者应得的尊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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