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寿宴之中老舍用三个突发事件来推动祥子往前走,来到27日的祥子,他的心底只剩下一个念头:一切都交给刘家父女 。这样一种麻木顺命的姿态,让其他两个主人公,虎妞和刘四爷,作出了不同的反应,三个人的矛盾冲突,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
虎妞悉心安排祥子勤快跑腿,以讨刘四爷的欢心,认命的祥子此时已经没有了思想,全然按照虎妞的意思办 。看出了端倪的车友们起哄,说他日后会当厂主,恍惚的祥子立马生气了,差点打起架来,这一幕,刺激到了刘四爷 。
他一眼看穿了虎妞的心思,祥子越是勤快,越是顺从,越是衬托出虎妞如意算盘的“精妙”与“得意” 。
“祥子在棚里坐着呢,人模狗样的,脸上的疤被灯光照得像块玉石 。”这样似真似幻的错觉,让刘四爷的火腾地烧了起来,他一语中的揭穿了虎妞,说她中意的,就是祥子 。
祥子的积极配合,让精明的虎妞非常满意,她以为自己的如意算盘很快就要成功了,这一刻她并没有意识到,父亲无子的痛苦有多深 。虎妞再能干,毕竟不是儿子,对刘四爷来说,她就是一个赚钱的工具,现在这工具要谋算他,要伙同外人来算计他的财产,那就不能容忍 。而那些亲戚家的男孩子跑来跑去,就更像是对无子的刘四爷的讽刺,让他心里的怒火越烧越旺 。
“自己什么也不缺,只缺个儿子 。自己的寿数越大,有儿子的希望便越小,祝寿本是件喜事,可又似乎应落泪 。”隐秘的无子之痛,无人理解的愤怒,使气好面子的性格,让一切都变得无可收拾,没有儿子?那就要找一个更体面的继承人,“臭拉车的”祥子,他怎么够格?这样的女婿,简直是莫大的侮辱 。热闹了大半天的寿宴,到了午后,就只剩下吵闹和疲惫 。
措手不及的虎妞,只好仓促摊牌,告诉父亲她有了,是祥子的!
这一刻,刘四爷的情绪终于崩溃,他眼看着女儿自己把自己嫁了,一个铜板的嫁妆都不给她,然后又把车厂卖了,自己带着钱离开了北平,彻底断掉了虎妞的算计和念想 。
祥子此后一切的不幸,就从这里衍生:跟虎妞的结合,更像是对立阶级对他的压迫,他感受不到男人的尊严,内心痛苦不堪;虎妞难产死了,他不得不用虎妞买的二手车还债,生活又一次山穷水尽,他彻底失去了对拉车的兴趣,其实是失去了生活意志和奋斗精神;及至他喜欢的姑娘小福子不堪凌辱而死,他身上原本有的善良和美,彻底地被摧毁了,他抽烟、喝酒、懒惰、骗钱,在小说的最后,那个年轻、健康的祥子,沦落为“堕落的、自私的、不幸的、社会病胎里的产儿、个人主义的末路鬼”,他由一个“人”,彻底堕落成为了社会的渣滓 。
祥子的悲剧,是时代造成的,是人与人的冲突造成的,更重要的,却是自身人性毁灭造成的,这是老舍创作的独特魅力所在 。
老舍精心安排了刘四爷的寿宴,然后再一点一点,毁了祥子人性里的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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