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坛杯丨我的父亲+中学( 二 )


有一次 , 我发现他在记录我的获奖证书——时间、称号什么的 。 我问他 , 他说 , 他在记录“家史” 。 他搬出一摞笔记本给我看 , 那是他几十年如一日的记录的家中“大事”——家里哪年安的电话 , 哪年买的冰箱 , 弟弟什么时候入党的 , 我几时调动的单位……他如数家珍 , 娓娓道来 , 他那郑重庄严的态度让我肃然起敬 。
他开始喜欢碎碎念 , 他念叨都是一些“治国齐家修身”的大道理 , 他的话引经据典 , 让人难以反驳 。 我常笑言他“不应该当警察 , 应该当一个哲学老师” 。 他便笑:“我要是当老师 , 也是个好老师!”
他开始注意健身 。 每天步行一两万步 , 那是小case , 他的手机下载了计步器 , 往往因了那些数字的上升而欢呼雀跃 , 像个孩子 。 周末的时候 , 他骑着一辆蓝白相间的自行车到处跑 。 那自行车还是我升初中那年他买给我的 , 被他擦得锃亮 。 去往田间地头挖野菜、看风景;去我工作的地方 , 和保安热切地攀谈 , 拜托别人照顾我 。 他从没有告诉过我 , 直到保安由衷地对我说:你爸性格真好!
后来 , 他迷上了微信 。 经常把喜欢的东西发送到家庭群 , 还不厌其烦地给每个人再发一份 , 或养生宝典 , 或育儿指导 , 甚至还有祝福类表情包 。 我很少回复他 , 而他从不介怀我的怠慢 。
他的手指短粗 , 尤其是两个大拇指 , 长和粗几乎一样 。 手机上的按键对他来说过小了 , 一指头下去 , 总会按到两三个 。 因为这个 , 他从来不发文字信息给我们 。 一次 , 我因忙碌 , 提前告知他和妈妈 , 便两周没再跟他们联系 。 突然收到他的微信——“好女儿健康平安” 。 没有标点 , 句子也不完整 , 但我却看得眼眶泛酸……
他变得越来越感性 , 总是率性而为 , 比如打我手机 , 经常是“夺命连环call” 。 有一次 , 单位有检查 , 我作为功能室负责人正在作汇报 。 手机响起 , 我一看是他 , 便静音挂掉了 。 汇报结束后 , 一看三个未接来电 , 我慌忙打回去 , 他却说:“没啥事 , 买了条很新鲜的鱼 , 晚上来家吃饭!”我大发雷霆 , 斥责他没事耽误我工作 。 他嗫嚅着 , 仿佛犯了天大的错 。 听着他怯生生的话语 , 我的良心突然受到了谴责:他是何时这样卑微了呢?没事就不能打我的电话吗?幸好他没事 , 若真的有事 , 危急关头一而再、再而三打不通的电话 , 该让他多绝望 , 多无助!
他身上的棱角和威严渐渐褪去 , 他开始喜欢和我女儿玩耍 。 教她下象棋 , 因为孩子的悔棋“吹胡子瞪眼”;拉她一起听“百家讲坛” , 她吵着看动画片 , 他就撅嘴生气……他越来越像个孩子 。 我开始心疼他 , 开始讨他欢心——遇到一些比较好的养生文章或比较暖心的表情发给他;从他家回来时及时报个平安;他打电话时及时接;带他一起玩玩自拍……看他高兴得眉头绽开了小雏菊 , 我觉得 , 横筑在我和他之间的坚冰化开了 。
这就是我父亲 , 让我百感交集的父亲 。 他并不是一个暖爸 , 他从来都不完美过? 。 可是 , 我又何曾完美过??
按照惯例 , 文末应该写一写祝福他健康、开心、长寿什么的 。 可是我更想说 , 父亲 , 如果你愿意像个孩子一样 , 那么 , 我宠你 。
文体类别:散文
作者姓名:王慧茹
杏坛杯丨我的父亲+中学】作者单位:山东省肥城市王瓜店街道蒋庄社区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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